第2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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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第二日一大清早，尹振臨帶著幾位先鋒打馬先行了，大部分人都留下守輜重。翁月恒拉著春梅秋霜縮在已經睡出感情了的草料垛子上，跟著輜重車隊吱嘎吱嘎搖了小一個月才到了大同衛。
這一個月來，北方邊境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瓦虜大汗俺答烈年事已高，一朝聽聞太子被俘，當場吐了口鮮血便栽倒在地，昏迷不醒。
風雨突變，瓦虜內部迅速分裂成成兩派，大皇子轄下的和碩鄂特部拉攏了原本隸屬太子麾下的爾琿臺吉部，快速控制了瓦虜朝野，引起擁護四皇子的土爾扈特勒部劇烈反撲。
大宣有點隔岸觀火的架勢，態度不甚暧昧，瞧著哪邊氣勢弱就支持哪邊，朝令夕改沒個定數。瓦虜境內還在忙著相互廝殺，兩方都希望尋求大宣的支持，故而漠南只零星有些小打小鬧的戰役，勉強還能算是安定。
這日午後，曹忠騰下令讓輜重車隊停在路邊歇歇腳，他笑吟吟地走到翁月恒的草料車子前，伸手曲指敲了敲車圍子，“幹娘，再過了這座山頭，咱們可就到啦！”
翁月恒“騰”一下子坐了起來，話裏滿滿都是不敢相信，“到了？”她轉身拉起春梅的手，執手兩廂淚眼，語氣裏聽不出是喜是悲，“就到了？”
曹忠騰微微躬著身子，話裏也是激動異常，“是，這便就到啦！前方戰事難料，幹爹留令，不許您過衛所去。要說幹爹軍機巨萬，還費心在前頭小鎮子上為您置辦了宅子，可真是把您放在心尖尖兒來疼啦。不過兒子得先給您老提個醒，這兒條件艱苦，聽上去是個宅子，可萬萬比不上京城的舒坦氣派，勞您委屈委屈，先住下歇上幾日。”
再苦還能比得過臭草料車麽！翁月恒搖了搖頭，抿著唇想了想，“夫君他知道我們到了麽？”
曹忠騰擡手往天上一揚，“那是自然。幹爹今日特特兒從衛所往回倒，說在大門口候著您哪！”
翁月恒的愉悅中帶上了不少疑惑，“曹公公，夫君和您是怎麽交流上的？為什麽他光給您留消息了，不給我寫信？”
反正天高皇帝遠，曹忠騰也更敢說了些，“那自然是能的了，不過方子不能告訴您，這是機密。您就別說兒子了，萬歲爺不理事，內閣那幫老爺子定不下來的政事兒，不還得跑死馬往幹爹跟前送麽，不然光幹等著幹爹凱旋回朝再議，奏事折子都得在案頭悶成鹹菜幹兒了。”
雖然沒收到過尹振臨的家書這件事讓人略略沮喪，大體上翁月恒還是覺得挺高興的，拍拍車廂板子兩聲短促聲響，“那還等什麽呢？咱們走著罷！要歇，等到地兒了再一氣歇個夠，不好麽？”
終點就在前方的希冀讓大家夥兒卯足了勁，一鼓作氣兩三個時辰就翻過了山頭，於入夜時分趕到了山下的朔邑鎮。
翁月恒緊張極了，不停地問春梅，“我看上去怎麽樣？”
京城的夜是燈火通明的，夜幕下條條大路都是煌煌的光。朔邑鎮不比京城，通夜點燭太費，入了夜就只剩下一片簇黑。
春梅覷著眼睛瞅了半天，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清，她嘴上老實，又怕翁月恒不高興，只能安慰她道：“夫人自然是美的，不然小荊順王……荊庶人能瞧上您麽？”
翁月恒剜她一眼，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揍性，轉頭巴巴地望向秋霜，“秋霜兒，你來說，夫人我今兒看上去如何？”
秋霜說美，“您比在京城裏的時候天然多了，有種樸素的美。”
不必要的負重在半道上都扔了，銅鏡也沒隨身帶一個，臨了想照照德行也沒湊手的用具。也罷了，即便是有，現在黑燈瞎火的也用不上，翁月恒咂摸咂摸，雖然不知道什麽是樸素的美，橫豎是美的就得了。
春梅抽著嘴角忐忑地瞥了秋霜一眼。
這個冬是暖冬，翁月恒一路上雖未品嘗過暴雪，風刀霜劍還是吃了個滿腔滿腹，人也黑瘦了一圈，長久沒有搭理的頭發亂成了一蓬雞窩，路上沒條件沐浴，渾身上下臭烘烘的，既臟汙又狼狽。
朔邑鎮規模不大，能容得下輜重車行走的也就一橫一豎那麽兩條，尹振臨置的宅子在東西向的那條路子上。車隊進了鎮子，在夯實的黃土地上揚起的飛塵中，翁月恒嗅到了濃濃的松油香，遠遠能眺見路兩旁一柄一柄的火把，照亮了硬山頂的屋檐。
再往細了探去，尹振臨牽馬立於路旁，頭戴小紅旗金盔，身著蟒袍布面甲，腳穿矮皂靴，一身英氣直沖雲霄。果然好男兒自當從武，雖然尹振臨不能算實打實的真爺們兒，在翁月恒心中也是差不離的了。
“夫君！”翁月恒扒在車沿望眼欲穿，終於遠遠瞧見了他，登時高舉起手臂叫著用力揮舞。
在路上時倒也沒覺得思念有多重，終於見到人了，想到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只是為了換他一面，鼻子陡然一酸，大顆大顆的淚花熱浪浪地往外滾，在臉上汨汨淌出兩道黑灰的淚痕。
尹振臨逆著風向擡手遮眼，剛望見迤邐的車隊出現在道路盡頭，再一眨眼，一塊小小黑煤便從車上咕咚跳了下地，一陣風地朝他奔了過來，直沖進他懷裏，柔軟的雙臂像生了根似的攀上他的後領子，他下意識伸手一托舉，一下便抱了個滿懷。
連風帶過來了一陣微涼的臭氣。
尹振臨渾身一僵，擰眉嫌棄地推開她，“娘子舟車勞頓，辛苦了。”
腦海中想象多日的重逢不應是這樣的，翁月恒感到很慚愧，他在大營裏應當也不能時時沐浴的罷？為什麽還是噴香噴香的？邊境的雨淋風沙也沒能摧殘了他白凈的肌膚，難不成太監有什麽獨門的駐顏秘方？
翁月恒羞赮地退了退，紅著臉小聲喏喏道：“夫君，您想妾身了麽？”
尹振臨身旁的將士們聞言皆是埋頭淺笑，識趣地四散去了，給二人留了一處空間。
尹振臨把韁繩遞給旁人，避目不答她。
翁月恒還沒來得及惱火失落，眼神便全被他牽過來的馬吸引了，伸出一根手指抖著戳戳點點，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，“夫君，您這馬兒為何生得這般矮小？”
渾圓蹄子配上四條粗粗短腿兒，還憨態可掬，敦實得緊。
翁月恒在京城見過尹振臨的西域驪駿，均是高頭大馬，毛色油亮，再仰目四周一望，所有軍士皆是牽的這種小矮馬。
翁月恒笑得眼淚花兒直冒。
她這以貌取人，啊不，取馬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。尹振臨本被她要到了的消息擾得徹夜難眠，心裏莫名有些盼著見她，又害怕將她置於險境，結果她果然還是那個腦子缺了根弦的她，一句話能把他的欣喜忐忑全攪合成一團亂麻。
他運了運氣，勉力壓下了那股子奇異的挫敗感，向她半解釋半恐嚇道：“這是蒙古戰馬，抗寒耐持久，奔襲突擊不在話下，性情可是暴烈異常，娘子千萬別上前招惹。”
翁月恒訕訕地停住了躍躍欲試的腳步。小矮馬瞧著是稀奇，要是當眾撅她一屁股腚那可就不值當了。
尹振臨無言看了看地，全天下怕是都以為翁明府的閨女，即便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至少也該是知文達禮婉婉有儀，成親前他撒到翁府的探子也俱是如此回稟的。導致他一度以為他要娶的是位無趣的大家閨秀，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啊！到底是什麽觸發了她的這種轉變，他簡直百思不得其解。
現在才發現貨不對板已經來不及了，她早就嫁作了他的妻，千裏迢迢追隨他來到戰地，而他竟也開始因她的胡攪蠻纏感到欣忭，一準是魔怔了。
尹振臨欲言又止，搖頭嘆氣，踅身往宅子裏走，對久未蒙面的幹兒子曹忠騰只留下了了一句：“去，打水讓夫人洗洗。”
泡進浴桶裏快搓掉了一層皮，洗完換上了幹凈衣裳，翁月恒讓春梅秋霜聞了半天，確認已經沒餿臭味兒了，才款款從凈房走了出去。
尹振臨斜靠在方桌沿兒看奏疏，桌上擺了幾道小菜，翁月恒直勾勾地盯著碟子，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，“夫君，妾身能用飯了麽？”
除了偶爾在城鎮中打尖兒的時候，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在嚼幹稞就醬菜幫子，舌根子都快吃得嘗不出味了。
尹振臨遞了雙筷箸給她，“物資吃緊，就這些了，湊合吃罷。”
翁月恒快把頭埋進碗裏了，右手擡過頭頂連連搖，“已經很好了。”狼吞虎咽了好些吃食下肚，她想起來問問戰況了，“夫君，曹公公告訴妾身，瓦虜大汗聽到太子被俘的消息，發了頭風？”
翁月恒對他那套大國戰役的理論不甚理解，總覺得他們就這麽黑不提白不提地把太子扣下了，顯得不是那麽蹈義。
尹振臨面帶哂笑，慢悠悠地向她說明，“什麽頭風，那是馬上風。太子被俘的消息我早通知了大皇子阿魯兒，他可是千挑萬選瞧好了時機才向大汗俺答烈稟報的，還真是個難得的孝順哥兒。”
翁月恒納罕不已，大哥哥不著急著救太子還能解釋，竟然故意氣家大人，孝義上真說不過去了，看來他們瓦虜皇室裏也不怎麽太平。她沈默了會子，咽下嘴裏含著的菜，真誠地問道：“夫君，什麽是馬上風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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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一大清早，尹振臨帶著幾位先鋒打馬先行了，大部分人都留下守輜重。翁月恒拉著春梅秋霜縮在已經睡出感情了的草料垛子上，跟著輜重車隊吱嘎吱嘎搖了小一個月才到了大同衛。
這一個月來，北方邊境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瓦虜大汗俺答烈年事已高，一朝聽聞太子被俘，當場吐了口鮮血便栽倒在地，昏迷不醒。
風雨突變，瓦虜內部迅速分裂成成兩派，大皇子轄下的和碩鄂特部拉攏了原本隸屬太子麾下的爾琿臺吉部，快速控制了瓦虜朝野，引起擁護四皇子的土爾扈特勒部劇烈反撲。
大宣有點隔岸觀火的架勢，態度不甚暧昧，瞧著哪邊氣勢弱就支持哪邊，朝令夕改沒個定數。瓦虜境內還在忙著相互廝殺，兩方都希望尋求大宣的支持，故而漠南只零星有些小打小鬧的戰役，勉強還能算是安定。
這日午後，曹忠騰下令讓輜重車隊停在路邊歇歇腳，他笑吟吟地走到翁月恒的草料車子前，伸手曲指敲了敲車圍子，“幹娘，再過了這座山頭，咱們可就到啦！”
翁月恒“騰”一下子坐了起來，話裏滿滿都是不敢相信，“到了？”她轉身拉起春梅的手，執手兩廂淚眼，語氣裏聽不出是喜是悲，“就到了？”
曹忠騰微微躬著身子，話裏也是激動異常，“是，這便就到啦！前方戰事難料，幹爹留令，不許您過衛所去。要說幹爹軍機巨萬，還費心在前頭小鎮子上為您置辦了宅子，可真是把您放在心尖尖兒來疼啦。不過兒子得先給您老提個醒，這兒條件艱苦，聽上去是個宅子，可萬萬比不上京城的舒坦氣派，勞您委屈委屈，先住下歇上幾日。”
再苦還能比得過臭草料車麽！翁月恒搖了搖頭，抿著唇想了想，“夫君他知道我們到了麽？”
曹忠騰擡手往天上一揚，“那是自然。幹爹今日特特兒從衛所往回倒，說在大門口候著您哪！”
翁月恒的愉悅中帶上了不少疑惑，“曹公公，夫君和您是怎麽交流上的？為什麽他光給您留消息了，不給我寫信？”
反正天高皇帝遠，曹忠騰也更敢說了些，“那自然是能的了，不過方子不能告訴您，這是機密。您就別說兒子了，萬歲爺不理事，內閣那幫老爺子定不下來的政事兒，不還得跑死馬往幹爹跟前送麽，不然光幹等著幹爹凱旋回朝再議，奏事折子都得在案頭悶成鹹菜幹兒了。”
雖然沒收到過尹振臨的家書這件事讓人略略沮喪，大體上翁月恒還是覺得挺高興的，拍拍車廂板子兩聲短促聲響，“那還等什麽呢？咱們走著罷！要歇，等到地兒了再一氣歇個夠，不好麽？”
終點就在前方的希冀讓大家夥兒卯足了勁，一鼓作氣兩三個時辰就翻過了山頭，於入夜時分趕到了山下的朔邑鎮。
翁月恒緊張極了，不停地問春梅，“我看上去怎麽樣？”
京城的夜是燈火通明的，夜幕下條條大路都是煌煌的光。朔邑鎮不比京城，通夜點燭太費，入了夜就只剩下一片簇黑。
春梅覷著眼睛瞅了半天，黑咕隆咚的什麽也看不清，她嘴上老實，又怕翁月恒不高興，只能安慰她道：“夫人自然是美的，不然小荊順王……荊庶人能瞧上您麽？”
翁月恒剜她一眼，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揍性，轉頭巴巴地望向秋霜，“秋霜兒，你來說，夫人我今兒看上去如何？”
秋霜說美，“您比在京城裏的時候天然多了，有種樸素的美。”
不必要的負重在半道上都扔了，銅鏡也沒隨身帶一個，臨了想照照德行也沒湊手的用具。也罷了，即便是有，現在黑燈瞎火的也用不上，翁月恒咂摸咂摸，雖然不知道什麽是樸素的美，橫豎是美的就得了。
春梅抽著嘴角忐忑地瞥了秋霜一眼。
這個冬是暖冬，翁月恒一路上雖未品嘗過暴雪，風刀霜劍還是吃了個滿腔滿腹，人也黑瘦了一圈，長久沒有搭理的頭發亂成了一蓬雞窩，路上沒條件沐浴，渾身上下臭烘烘的，既臟汙又狼狽。
朔邑鎮規模不大，能容得下輜重車行走的也就一橫一豎那麽兩條，尹振臨置的宅子在東西向的那條路子上。車隊進了鎮子，在夯實的黃土地上揚起的飛塵中，翁月恒嗅到了濃濃的松油香，遠遠能眺見路兩旁一柄一柄的火把，照亮了硬山頂的屋檐。
再往細了探去，尹振臨牽馬立於路旁，頭戴小紅旗金盔，身著蟒袍布面甲，腳穿矮皂靴，一身英氣直沖雲霄。果然好男兒自當從武，雖然尹振臨不能算實打實的真爺們兒，在翁月恒心中也是差不離的了。
“夫君！”翁月恒扒在車沿望眼欲穿，終於遠遠瞧見了他，登時高舉起手臂叫著用力揮舞。
在路上時倒也沒覺得思念有多重，終於見到人了，想到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只是為了換他一面，鼻子陡然一酸，大顆大顆的淚花熱浪浪地往外滾，在臉上汨汨淌出兩道黑灰的淚痕。
尹振臨逆著風向擡手遮眼，剛望見迤邐的車隊出現在道路盡頭，再一眨眼，一塊小小黑煤便從車上咕咚跳了下地，一陣風地朝他奔了過來，直沖進他懷裏，柔軟的雙臂像生了根似的攀上他的後領子，他下意識伸手一托舉，一下便抱了個滿懷。
連風帶過來了一陣微涼的臭氣。
尹振臨渾身一僵，擰眉嫌棄地推開她，“娘子舟車勞頓，辛苦了。”
腦海中想象多日的重逢不應是這樣的，翁月恒感到很慚愧，他在大營裏應當也不能時時沐浴的罷？為什麽還是噴香噴香的？邊境的雨淋風沙也沒能摧殘了他白凈的肌膚，難不成太監有什麽獨門的駐顏秘方？
翁月恒羞赮地退了退，紅著臉小聲喏喏道：“夫君，您想妾身了麽？”
尹振臨身旁的將士們聞言皆是埋頭淺笑，識趣地四散去了，給二人留了一處空間。
尹振臨把韁繩遞給旁人，避目不答她。
翁月恒還沒來得及惱火失落，眼神便全被他牽過來的馬吸引了，伸出一根手指抖著戳戳點點，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，“夫君，您這馬兒為何生得這般矮小？”
渾圓蹄子配上四條粗粗短腿兒，還憨態可掬，敦實得緊。
翁月恒在京城見過尹振臨的西域驪駿，均是高頭大馬，毛色油亮，再仰目四周一望，所有軍士皆是牽的這種小矮馬。
翁月恒笑得眼淚花兒直冒。
她這以貌取人，啊不，取馬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。尹振臨本被她要到了的消息擾得徹夜難眠，心裏莫名有些盼著見她，又害怕將她置於險境，結果她果然還是那個腦子缺了根弦的她，一句話能把他的欣喜忐忑全攪合成一團亂麻。
他運了運氣，勉力壓下了那股子奇異的挫敗感，向她半解釋半恐嚇道：“這是蒙古戰馬，抗寒耐持久，奔襲突擊不在話下，性情可是暴烈異常，娘子千萬別上前招惹。”
翁月恒訕訕地停住了躍躍欲試的腳步。小矮馬瞧著是稀奇，要是當眾撅她一屁股腚那可就不值當了。
尹振臨無言看了看地，全天下怕是都以為翁明府的閨女，即便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，至少也該是知文達禮婉婉有儀，成親前他撒到翁府的探子也俱是如此回稟的。導致他一度以為他要娶的是位無趣的大家閨秀，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啊！到底是什麽觸發了她的這種轉變，他簡直百思不得其解。
現在才發現貨不對板已經來不及了，她早就嫁作了他的妻，千裏迢迢追隨他來到戰地，而他竟也開始因她的胡攪蠻纏感到欣忭，一準是魔怔了。
尹振臨欲言又止，搖頭嘆氣，踅身往宅子裏走，對久未蒙面的幹兒子曹忠騰只留下了了一句：“去，打水讓夫人洗洗。”
泡進浴桶裏快搓掉了一層皮，洗完換上了幹凈衣裳，翁月恒讓春梅秋霜聞了半天，確認已經沒餿臭味兒了，才款款從凈房走了出去。
尹振臨斜靠在方桌沿兒看奏疏，桌上擺了幾道小菜，翁月恒直勾勾地盯著碟子，哈喇子都快淌到地上了，“夫君，妾身能用飯了麽？”
除了偶爾在城鎮中打尖兒的時候，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在嚼幹稞就醬菜幫子，舌根子都快吃得嘗不出味了。
尹振臨遞了雙筷箸給她，“物資吃緊，就這些了，湊合吃罷。”
翁月恒快把頭埋進碗裏了，右手擡過頭頂連連搖，“已經很好了。”狼吞虎咽了好些吃食下肚，她想起來問問戰況了，“夫君，曹公公告訴妾身，瓦虜大汗聽到太子被俘的消息，發了頭風？”
翁月恒對他那套大國戰役的理論不甚理解，總覺得他們就這麽黑不提白不提地把太子扣下了，顯得不是那麽蹈義。
尹振臨面帶哂笑，慢悠悠地向她說明，“什麽頭風，那是馬上風。太子被俘的消息我早通知了大皇子阿魯兒，他可是千挑萬選瞧好了時機才向大汗俺答烈稟報的，還真是個難得的孝順哥兒。”
翁月恒納罕不已，大哥哥不著急著救太子還能解釋，竟然故意氣家大人，孝義上真說不過去了，看來他們瓦虜皇室裏也不怎麽太平。她沈默了會子，咽下嘴裏含著的菜，真誠地問道：“夫君，什麽是馬上風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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